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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素钗】浮生慢 (1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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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浮生慢

        凡体俗身尚未清明,炉暖香还续,寒春梦难醒。便瞧见窗棂漏了几束濯濯日光,听得外头传来几声麻雀的清啼。素还真翻身正欲接上前梦,摸得满手空空,不剩一点余热,倒彻底消了困意。厢房偌大,环顾四周,也无半个人影。他探头往窗外一瞅,那人白发高束,发尾在空中甩得干净又凌厉,好似快意扬鞭。他收回目光,安了心,慢吞吞地拾起木椅上的紫衣,一边心道:横竖不过卯时,他起得这般早,反而显得我有些懒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推开门,檐角掉下几滴晶莹,不知是昨夜下过细雨未干,亦或是晨间浓露,悉数落到他额头,顽皮地滑进眼睑。素还真揉了揉眼睛,抬眸一看,玉波池水雾缭绕,朦胧间缀了些许青翠,泠泠间波光婉转流淌。另一处是翠环山的栈道,山势嶙峋,风烟扶摇直上,一幅潋滟风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武林江湖风平浪静,他与叶小钗难得赋闲,将人拐来琉璃仙境。两人乘马车而来,方至山腰,他起了作弄心思,慢慢跟在那人身后,折扇摇啊晃啊,道:“素某人弱病衰,体力不支,怕是走不上山顶了。还望叶大侠搭一把手,将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背上去。”叶小钗走在前头,怀抱皮囊水袋,手替他拎着般若剑,肩背明心剑、澈悟刀,闻言停下脚步,回头瞪他,好半天才道:这不是你家?素还真掩唇微笑,故作叹息:哎呀当年被一线生诳骗,说是顶峰煮茶风景正好,谁知终年浓雾,看不得山色一星半点,落得满身腰酸背痛。叶小钗不理他,继续埋头走上小径,他捏着扇子悠悠哉哉地跟在后头。穿过密林豁然开朗,原是玉波池望台,水流澹澹,如至仙境。西处靠山有一间朴素厢房,叶小钗率先推门而入,宝剑神刀哐啷往角落一丢,也不说话,坐在落灰竹椅上静静地看着他。素还真知他想道:此地正好,也不劳烦你废腿脚。还未开口,笑容僵在嘴角,倏然想起这房是给伙夫歇脚的柴间,环境很是勉强,同他山顶的豪宅天差地别。忙道:“小钗,天色尚早,不若我们……“叶小钗瞥他一眼,轻轻笑了笑,将他后半句堵了回去。他叹了口气,心道素还真啊素还真,你真真晓得自讨苦吃。便趁叶小钗去望台赏云,偷偷取来拂尘,将这陋室拾掇得有模有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夜枕梦。池边栽了棵细柳,恰逢茂盛时节,万种风情地扭着纤腰。树下一人白袍胜雪,手执明心剑,衣袂翩翩,随风舞动;树上绿叶脱离枝头,飘旋半空,被剑气五马分尸,淋了场酣畅青雨。素还真默然站立池旁,看了半晌,见叶小钗欲要停剑,方要抚掌,忽听剑声凌厉,破开气流,直直逼他而来。心下一惊,剑者眉眼春风,却无半点杀意,遂抽出拂尘甩了两道,缠住明心剑身,一边将人拉近,一边扮作愁苦:“素某如何失责,竟要谋杀亲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小钗被他凑近的鼻息一熏,又听到他孟浪言辞,面红耳赤,退出去几丈远,剑尖仍指着他,道:试剑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少有闲情兴致,以往于二重林为红尘事奔波不易,更遑提论剑。素还真眨了眨眼,盯着他微抿的唇道:“明心剑出鞘,应有旗鼓相当的对手,素某去取般若剑。”叶小钗伸手拦住他,将长剑倚在树腰,顺手折了两条柳枝,注入两道真气,只见那绵垂在地的枝段鼓盈起来,霎时竖立直硬,劈风作响,宛如两支真物。他递给素还真一支,自己退了几步,道:且注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模样十分认真,素还真不敢大意,凝神以待。刀狂剑痴旋身飞来,起手便是一记平刺,招露锋芒;清香白莲格剑挡开,回了一剑上劈,木枝登时沙沙作响,震得满手落叶。叶小钗足踏石栏运转了力道,复又挺身削来,力破气空,发出尖锐啸叫;素还真提剑拆挡,一招一式皆有化解。来回数十步,渐渐摸了门道:观他剑路,正是平日惯用的“隔纸断树”,只是缺了铸铁支撑,显得有些软弱无力;素还真当即使出一招“明圣剑法”,同时左掌运气,扫开叶小钗这一化剑,往他右肩撩去,明显占了上风。谁知叶小钗不惧此式,偏身堪堪躲过,以退为进,抬手奉送一记“刀落雪花”,直击素还真颈侧。素还真后跃几步闪开,正凝气欲出一剑“日月同天”,却闻手中柳剑一声喑哑,竟是不堪重负,转瞬之间消散,散作齑尘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见状失笑,也都收了力道,重新漫步回柳树之下。素还真展开扇面,轻轻一叹:“此番是素某败了——若不是急于压制你剑势,使出‘日月同天’,枝条应该尚可负重。”叶小钗偏头看他一眼,也不说话,默默牵起他空着的右手,指尖挤进他的指缝,与他掌心相扣。素还真暗笑此人直白可爱,分明是想与他宽慰几句,又不知如何言语,只得用动作阐明心意。他自个儿是全然不在乎输赢的——反正横竖都是与这人较量,乐得趣味,心甘情愿。复起了顽意,别过脸垂眸道:“素某与你论了剑,小钗是否愿与素某对诗?”叶小钗一愣,不见他表情,掺了几分忐忑,也不管自己懂或不懂这文绉绉的比划,满口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已近正午,云雾层叠之上,琉璃仙境飘荡着缕缕炊烟。素还真抬头一望,估摸着童子们应当准备日餐了,玉波池沿栈道上山顶,不过几炷香的时长,提议道:“小钗与我不若一边行路,一边对对子。”叶小钗自是顺着他,进屋拿了两人行囊背在身上,让他一身轻松负手在前头悠悠引路。清风拂面,惹得万花同馥,素还真展扇掩去鼻口,回眸露出一双笑眼:“‘又非冷若冰霜,难掩热浪;又非铁石心肠,难掩慌慌’,一句《那吒令》,且看小钗如何接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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